木石君novel

第五十二章   寿诞日（十七）

很快，卫修远、卫宜年、谢拂衣三人便坐上了马车。卫宜年自有车架，但他此刻只让车夫架着空马车跟在后面，而自己则跟着坐上了卫修远的马车。

马车辚辚向前，往正德门驶去。

谢拂衣将马车上最宽敞的位子留给他们两个，自己抱臂坐在角落里，眼角的余光不时瞅着卫修远肩上的伤口。

卫宜年贯善于察言观色，刚才在正殿外一眼便看出谢拂衣对前因后果还不甚了解，只不过刚才不方便说话。如今上了马车，好说话许多，他便将大宴上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。

本来大宴之后还有家宴，不过经历了刺杀一事，家宴也就取消了。

当谢拂衣听见皇帝被行刺的时候，眼里露出几分讶然；而当他听见卫修远竟然替皇帝挡了一刀时，眸中泻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。

但他哑然了一瞬，抬眼去看卫修远，终是道：“王爷，你该以自身性命为重。”

此乃大逆不道之语。皇帝是君，卫修远是臣，臣为君死，天经地义。如何能将臣子性命置于君王性命之前呢？

不过最懂这番道理的卫宜年听见了这话也只假作没有听见，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。

卫修远倒是说了实话：“我当时……身体比脑子快。反应过来的时候，匕首已经刺过来的。”顿了下，“不过……他是我皇兄啊。”

卫修远笑了笑：“我不后悔的。”

谢拂衣便不说话了。君君臣臣这一套有的江湖人不认，但情义这一套在江湖上大体还是走得通的。

这时候有风将马车的帘子微微掀了起来，谢拂衣从风中嗅出了淡淡的血腥气。

宣德殿在北，而他们正往南边的正德门去，风却是西风，故而这血腥气绝不可能是从宣德殿飘出来了。再说他们此刻离宣德殿也有段距离了，里面左不过女刺客与卫修远二人的血气而已，飘不了这么远。

那么，是谁的血？

或者说，是哪些人的血？

谢拂衣想起了今天被拖走的那些羽林卫。

车上两位贵人的鼻子自然不如他来得敏锐，不曾发现风中的血气。而他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提这件事。

毕竟哪里都是命如草芥。

又过了一会，马车驶到正德门。在那里值班的小黄门恭恭敬敬地将谢拂衣的照影剑归还了，又奉上两块腰牌。此刻早已过宵禁时分，要是途中遇上金甲卫，将宫中腰牌示予他们即可，可以避免麻烦。

随后，马车便一路驶出宫门。

路上，卫修远看看卫宜年，忽地说道：“宜年料事如神。真如宜年所说，我……如愿以偿了。”

卫宜年闻言，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：“皇叔觉得如愿以偿，那便好了。”

之后，两人没有再说话。王府与太子府算不得远，但也不在一条街上，甚至太子府离皇宫还近上一些。是而开始两人还同路，后来便是卫宜年绕路了。

卫宜年一开始是想把卫修远一直送到王府的，然而卫修远不愿他多费这番功夫，甚至直接吩咐自己的车夫先去太子府，随后直接在太子府门口停了下来。

卫宜年看看车架前方的太子府衙，又看看车上的谢拂衣，略想了一下，觉得卫修远可能是有话想单独对谢拂衣说，于是没再坚持，便下了车。

目送着卫宜年进府之后，卫修远才吩咐车夫再度起行。可下一瞬，他却发现谢拂衣竟然坐到他的身侧，微皱着眉，轻轻拨开他的衣襟。

卫修远一下愣住了，周身略有些僵，脸也很热，手指不自在地曲起。

然而谢拂衣只是透过微微被拨开的衣襟看了一眼里面被包扎的伤口，此刻纱布上依旧微微有血渗出来，不过渗血的情况并不严重。而且以谢拂衣的经验来看，伤的这地方十分巧妙，也没伤筋动骨的。

看来不必担心了。

谢拂衣微微垂眸，又替卫修远拢好衣襟，自己坐回了马车的另一头。

卫修远这才感觉周身的僵硬消失了，手指也终于能自如地活动。但想到刚才谢拂衣的动作，他还是感觉有些不自在，便掀开车帘，往外看去。

夜里的凉风终于让发热的脸颊回复到该有的温度。此刻街上十分冷清，只有淡淡的月色照映其上。卫修远抬头望去，只见之前蒙住月光的云彩不知飘去了何处。不过即使如此，今夜的月色也不是很亮，只是朦胧。但月亮四周围着一层七彩的晕光，飘飘忽忽，如梦如幻。

过了一会，卫修远才轻轻放下帘子，忽地问道：“先生，你还愿意去闯荡江湖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