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石君novel

第四十九章   寿诞日（十四）

这一切几乎也只是一瞬间的事，真正将卫修远从呆愣中唤醒的是来自肩头的剧痛。他今日穿的锦衣华服已尽被鲜血染透，其中一半的血来自他的肩头，另一半的血来自身边被钉死的小宫女。

他感觉到自己的气力仿佛也随着鲜血的流逝而慢慢消散，就在他控制不住地要倒在地上时，有人接住了他。卫修远眼角的余光里便看见那片明黄色的衣角。卫修诚扶着他，大吼着传御医。

大殿里的众臣登时纷乱起来。卫修诚立刻着人封锁了宣德殿，除去请御医的小太监，不让任何人离开。

在做这些事的时候，卫修诚一直亲自替卫修远按着肩上的伤口，鲜血顺着卫修诚的指缝渗出，染红了明黄色的龙袍。

这一瞬间，卫修远觉得自己有一种错觉，仿佛记忆中的大兄真的回来了。

但下一瞬，卫修远便见识了何谓天子之怒。

卫修诚先是怒斥百官，接着又着令斩了一批负责宫中安全的羽林卫。许丞相上前数步，似乎想为这批羽林卫求情，刚开口便引得卫修诚一阵怒斥，扬言要许丞相回家种田去。

此言一出，殿中百官齐齐跪地求情。

卫修诚看着底下跪了一片，眼神愈发阴鸷，最终将目光落在同样跪地的卫宜年上：“太子，你也要同朕作对吗？”

“儿臣不敢！”卫宜年重重将头磕在地上，“儿臣请父皇息怒！许相乃国之栋梁，如何能无故罢官啊！”

见卫修诚不说话，卫宜年便又一个接一个地重重磕着头。

眼见着卫宜年额上渗出血丝，卫修诚居高临下地望着他，忽地冷冷说了一句：“太子，你说实话，你是不是早就盼着朕去死了？你好坐上朕的位置？”

卫宜年愣了一下，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，都说伴君如伴虎，皆因天威难测。他咬牙半晌，最终只重重磕了个头，哑声道：“儿臣不敢。”

卫修远这时也顾不得肩上的疼痛以及周身的虚弱了，只见他挣扎着跪在阶上，冲着皇帝同样重重磕了个头，声音因虚弱而断续沙哑：“皇兄息怒……太子殿下他是万万不敢的。”

看着卫修远身上染血的衣袍，卫修诚的神色终于柔和了一些。卫修远见状，大着胆子说道：“皇兄，此时当务之急该是查清这刺客究竟是何人派来，又有无同党。”

“阿远说得不错。”卫修诚冲他安抚性地笑了一下，随即目光扫过众臣，淡淡地说道，“那便着令大理寺卿来查清此事吧。”

大理寺卿陈和随即上前领了这道口谕。

这陈和看着与谢拂衣差不多大，在众官员中，算是年轻的了。最重要的是，他是陈皇后的弟弟。

之前有卫修诚扬言要罢免许丞相那一出，百官们对此安排大多安安静静，不敢再置喙。这时刑部尚书接到了许丞相一个警告的眼神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说道：“启奏陛下，此案属凶案，当由刑部审理……”

话还未说完，卫修诚便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望着他，打断他道：“看来赵卿定能将此事审得水落石出咯？”顿了下，补道，“——无论最后牵扯到何人？”

这下赵尚书连冷汗都出来了，然而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行礼道：“启奏陛下，臣定能抓住凶嫌……”

就在这时，刚才还处在风口浪尖的许丞相忽然上前数步，指着那小宫女道：“陛下，这贼人竟敢行刺陛下，此案非同小可。如此大案须得刑部尚书、大理寺卿、御史大夫三司会审方可。只是御史大夫……”

说道此处，许丞相意味深长地停了一会，才接着道：“如今御史大夫官位空悬，那也得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共同审理才是啊。”

许丞相这话入情入理，又合规矩。卫修诚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躬身行礼的许丞相，后者已近耳顺之年，须发已白，但精神矍铄。

卫修诚默了一瞬，甚至还对许丞相笑了一下，仿佛刚才从来不曾说过要罢许丞相的官。

卫修诚道：“许相说得在理。如此，便让二人共同审理吧。”

说话间，小太监请的太医终于奔过来了，卫修诚立刻让小太监将卫修远抬到偏殿去，好让御医包扎治疗。

在卫修远被抬出正殿的前一刻，卫修诚看了他一眼，接着又看看下首处的高承志，忽道：“此番你二人护驾有功，朕必定重重有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