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石君novel

第十二章  价高者得

 

在客栈里休息了一晚，第二天一早，卫清尘本来醒了，但又躺了回去。一直又重新睡到了中午，卫清尘才退了房，纵马往王城赶。

他们一路上没有说话。

大约日暮时分，他们看见了王城的城门。东方闻初穿着一身紫衣，已然斜斜地靠在城门边候着了。看见他们两个，东方闻初缓缓展开扇子，上面“招财进宝”四个字将他大部分神情遮挡住了。

看见东方闻初，卫清尘也不意外，自顾下了马，与东方闻初并肩进了城。

这次两个一鬼直接回了王宫。东方闻初无声地领着卫清尘与云殊去了他住的永宁殿。

东方闻初早已让这里的宫人远远退下，整个大殿寂静无比，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传来几声蝉鸣。正殿的家具与装饰全搬走了，此刻空荡荡的，唯有墙壁上贴着数张符箓。东方闻初这时缓缓阖上了殿门，云殊才发现这里的门窗竟全部蒙上了黑布，再一关门，整个正殿几乎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。

就在这时，墙上的符箓忽地散出了莹莹的光亮。接着空荡荡的地砖上也忽地现出了莹莹红光，那是某种反复森奥的法阵。东方闻初指着法阵，只说了句：“进去吧。”

卫清尘欲迈步。

云殊忍不住喊了他一句：“卫清尘。”

卫清尘便停了下来。

犹豫了一下，云殊道：“卫清尘，你不解释一下吗？”

她在装傻，装作她不知道这一切的事情。

她要的不是卫清尘的解释，卫清尘给出任何说辞和借口她都可以接受，因为真相她早就知道了。可能卫清尘也知道她知道了，毕竟昨晚她暗示得太明显了，而他是多么聪明的人。

给出这个台阶，她是希望卫清尘能顺着走下来。

卫清尘，哪怕到了现在，你还是可以收手的。

“……云殊，对不起。”

只说了这么一句，卫清尘还是朝着法阵的中心走去，站定了。

法阵顿时爆发出冲天的光芒。待这刺目的光散去，云殊发现自己还立在法阵的中心，但不知为何，身体却分毫都动不了了！

“东方闻初，你做了什么？！”是卫清尘在说话。

卫清尘也还在！

“想来两位很疑惑。”东方闻初把玩着手上的扇子，本来英俊的面容在法阵光芒的映衬下，显得有些妖冶，“我先跟两位介绍一下情况吧。”

“首先，卫兄你愿意出整个夏王宫十分之一的银钱来换取云殊姑娘灰飞烟灭。而云殊姑娘愿意出十倍于卫兄的价格换取卫兄被封印——也就是整个夏王宫所有的银钱。”

云殊忍不住道：“等等，封印他之后，那我岂不是就变成了穷光蛋？”

“是的呢。”东方闻初微笑，“我说过我很贵的。”

卫清尘忍不住叹口气，语气颇有些无奈：“你出价之前为什么不先问问到底要出多少钱呢？”

云殊：“……我也不知道你这么肯下血本啊！”

换句话说，她的命竟然值夏王宫十分之一的银钱，真觉得是自己身价的巅峰呢。

东方闻初又拿扇骨一敲掌心，接着道：“不过云殊姑娘来找我谈生意的那一晚，其实卫兄一直是醒着的。他一直不说话，可能是想看看云殊姑娘你到底想做什么。”

云殊一愣，也就是说，卫清尘一直知道，她是要封印他的……

“等等，我那晚问了你两次，你为什么骗我？”云殊忍不住道。

“因为我想看看卫兄会怎么做嘛，就这么揭穿他岂非很无趣？”东方闻初无辜地眨了眨眼，“云殊姑娘，你不能只是不相信卫兄的话，其他人的话你也不能太相信了啊。”

云殊心下涌出不好的预感：“卫清尘他做了什么？”

“卫兄他后来趁你睡着，果然来找我了。他说，云殊姑娘你并不清楚调拨财物的印章和信物在何处，就算夺取了他的身体，也给不了我钱。他劝说我不如按原价跟他合作，免得一分钱都捞不到。”

云殊：“你……怎么说的？”

东方闻初笑道：“我当然是答应他了。”

云殊一怔，继而甚至有点想笑。她还真是玩不过卫清尘，她之前反复希望他收手，还真是自作多情。

云殊：“那我是要灰飞烟灭了？”

“非也非也。”东方闻初展开扇子又合上，笑道，“我要是站在他这边，云殊姑娘你还能跟我说话吗？毕竟我刚刚才说了，人生在世，不能太相信别人的话。而且只要人在，印章和信物慢慢找，总能找到的——大不了再造一个呗。”

云殊皱眉：“那你是站在我这边？”

卫清尘忽道：“他要是站在你这边，孤还有机会开口吗？直说吧，东方闻初，你到底要做什么？”

“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主意。”东方闻初猛地用扇骨敲了一下掌心，笑道，“既然你们都想要坑害对方，那就竞价吧。所谓价高者得，我会帮助出钱多的一方。”

东方闻初接着道：“现在是云殊姑娘有优势。她的出价是夏王宫全部银钱，卫兄，你确定不加价吗？”

卫清尘眯了眯眼：“你……”

“那可就没办法了。”东方闻初手上的扇骨一下一下地敲着掌心，“云殊姑娘一次。云殊姑娘两次。云殊姑娘……”

“等等。”卫清尘深吸口气，“夏王宫还有古董。”

“那云殊姑娘呢？”东方闻初笑得很贼。

云殊反应过来了，忙道：“家具！我再加上这里全部的家具！”

“卫兄？”

“……还有些名家字画。”

“那云殊姑娘？”

云殊想了半天，发现夏王宫好像没什么可以卖的了，这时她灵光一闪：“卫清尘马厩里还有不少好马！”

卫清尘心疼了：“你——！”

男人都爱车，这里没有车，所以男人都爱马。卫清尘也不例外。

云殊一点都不愧疚：“你要不把东方闻初请来，你要不成天想着让我灰飞烟灭，能有这事吗？”

“云殊姑娘你别忙着骂他嘛。这样卫兄都不好加价了。”东方闻初继续在笑。

云殊哼了一声：“夏王宫就这么点东西，我清楚得很，他哪里还有东西能卖了？”

“此言差矣。你们这是没有打开思路。”东方闻初展开扇子，摇了几下。

卫清尘只是冷笑一声，不说话。

东方闻初又道：“罢了，我还是提示一下卫兄吧。怎么会没有能卖的呢？夏王宫的宫人不能卖吗？卫兄的两位妃子不能卖吗？夏国的税收不能卖吗？夏国的土地不能卖吗？夏国的子民不能卖吗？”

云殊一怔，正想脱口而出“当然不能卖”，但是又怔住。她低头看了看脚下闪烁着红光的法阵，明白了自己的处境。

她和卫清尘是在生死博弈，这拼的就是谁的底线更低，谁能出卖的东西更多，这样谁就能赢。

可是她真的……要这么做吗？

她知道卫清尘其实没有什么底线，如果卫清尘出了价，她不跟着加码，她就会灰飞烟灭。

可卫清尘也是个好王上，他会出卖自己的子民和国家吗？

假如卫清尘出卖了他们，那她呢？

之前还只是钱的问题，可如果出卖了这些，她就做了很坏是坏的事情。

可最终她觉得自己还是想活下去的。

她想，如果卫清尘加价，她就加码；但如果卫清尘不加价……如果他不加价，她该怎么办呢？

卫清尘一直沉默。

沉默了太久，东方闻初忍不住道：“卫兄，你不加价了吗？你可要想好了，虽然云殊姑娘的要求是封印你，可是这也不好受呢。”

卫清尘抬眸看了东方闻初一眼。东方闻初展开扇子，遮住下半张脸，一双眼睛弯成了狐狸样。

“卫兄，你想好了吗？”东方闻初笑问。

云殊看着他，忽然想到，如果卫清尘不愿意出卖自己的国家和子民的话，那么，他们两个还有一条路可走。

“卫清尘……”

“云殊……”

两人忽然间同时开口。

又似乎是同时叹了口气：“我们和解吧。”

“哎呀，价钱好像抬得太高了。弄巧成拙了。”东方闻初嘴里说着惋惜的话，脸上却没什么惋惜的神色。他收了扇子，走过去，一下打开了殿门。

外头的火烧云极为漂亮，晚霞的光芒倏然涌进来，罩在了身上。东方闻初一一打开窗户，正殿也渐渐亮堂起来，符箓和法阵的光芒黯淡下去，几乎看不见了。

仿佛从至深的黑暗里，重回了人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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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篇章完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