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石君novel

第一百一十一章  八尺琼曲玉争夺案（十九）

 

 

当贺茂真一在银座遇见贺茂行知的时候，他本人是十分惊异的。因为坐在长椅上的贺茂行知看起来实在是疲惫又憔悴，平常无比敏锐的一个人竟然没有注意到他走过来。

 

贺茂真一很快想起来今天是小桑的生日。雅子，也就是贺茂扶桑的母亲，便是在生下贺茂扶桑的那天离世的。

 

贺茂真一觉得他是在思念自己的妻子，便问他要不要一起喝一杯。

 

见贺茂行知点头，贺茂真一便带他来到一家很小的居酒屋。贺茂行知环视一圈，这家居酒屋面积大概也只有十叠，可当他看见在吧台后面招呼客人的老板娘时，不由愣了一下。

 

老板娘已经不年轻了，鬓边不少白发，眼尾也印着皱纹，但是眉眼间残存的风韵令人觉得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。

 

而贺茂行知之所以愣住，因为他曾经见过她。

 

在许多年前，他拉着贺茂真一跑出道场的时候。他们钻进了一家居酒屋，他想尝尝酒的味道。老板娘以为他们是离家出走的中学生，没有收他们的钱，但是请了他们两罐啤酒。

 

贺茂真一拉着贺茂行知在位置上坐下，悄悄告诉他：“我也是偶然发现的，当年那个老板娘竟然搬来东京了。我看见她的时候就想，我一定要带你来这里再喝一次酒。”

 

贺茂行知笑了一下，仿佛久远的记忆扣动心弦。

 

仔细一看，开在东京的这间居酒屋竟然连陈设都跟当年那间差不多，就像是时光在这里凝结了，一直不曾流逝。一时间，身在其中的两个人都无比希望这份错觉是真的，希望残忍无情的时光不曾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，一觉醒来，仍是少年。

 

然而终究是不可得。

 

当年那两个钻进居酒屋的少年并没有在老板娘心里留下过深的痕迹，加上过了这许多年，老板娘所当然地没有认出他们。但他们依旧像当年一样，先是要了啤酒。

 

贺茂行知看起来依旧十分低沉，一开始贺茂真一试图说点什么来转移他对亡妻的思念，然而贺茂行知只是不停地喝酒。

 

贺茂真一不由想起他第一次喝酒的样子，小口地抿着，仔细地品尝，与其说是想喝酒，不如说是好奇这种液体的味道。如今，他应该不好奇这种东西的味道了，只是看起来是真真正正在借酒浇愁。

 

贺茂真一也渐渐地不说话了，只陪着他喝酒。啤酒很快喝完了，贺茂行知又要了最烈的伏特加。

 

然而，即使是伏特加这样的烈酒，贺茂行知也是眼也不眨地一杯一杯往嘴里灌。

 

贺茂真一看得有些心惊肉跳，不由按住他欲再次倒酒的手，问：“你的酒量……”

 

贺茂行知像是此刻有些醉了，然而还是准确地掰开了贺茂真一的手，再度给自己倒了一杯，一边喝一边问：“怎么？”

 

贺茂真一似乎有些欲言又止：“你的酒量…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？”

 

“哦，这个啊。”贺茂行知又喝了一口酒，“雅子刚走的时候，我每晚每晚睡不着觉。后来我发现，喝醉了就能睡着了。酒量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。”

 

贺茂真一哑了一瞬。贺茂行知看他一眼，继续喝酒。贺茂真一又问：“现在还这样吗？”

 

贺茂行知摇摇头：“不了，慢慢的，就不失眠了。”

 

看着贺茂行知还在一杯一杯地给自己灌酒，犹豫了一下，贺茂真一还是劝道：“也别喝太多了。今天是小桑的生日，他还在家里等着你吧？”

 

“小桑……”贺茂行知忽地停住酒杯，此时他大概真有些喝上头了，忽地说道，“今天也不止是小桑的生日啊。”

 

贺茂真一一怔，却听贺茂行知继续说道：“今天，我接生了一对双胞胎姐妹，她们姓锦户。她们两个出生的时候有些轻微的畸形，胸腔粘连在了一起……也就是说，是连体婴，不过很可爱。”

 

“这样啊。”贺茂真一顺着问了下去，“那她们后来怎么样了？动手术分离了吗？”

 

“这是自然的。只不过……姐姐死了。”贺茂行知低声说道。

 

“真是不幸啊。”贺茂真一感慨了一声，然而这时候却看见坐在他对面的贺茂行知猛地攥紧了酒杯，甚至连手背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。

 

贺茂行知猛灌一口酒，忽道：“姐姐是我害死的。”

 

贺茂真一怔了一下：“什么？”

 

贺茂行知这时候真的醉了，含混不清地说道：“如果……不是……”

 

贺茂真一忙问：“是医疗事故吗？”

 

贺茂行知也不知听没听懂，只怔怔地摇头。

 

贺茂真一松了口气，心道不是医疗事故就好。他忙安慰道：“很多时候，医生就算竭尽全力，也是无法挽救生命的。你不要太自责了……”

 

贺茂行知却还是只怔怔地摇头，片刻后，他平静了下来，又再次给自己灌着酒。贺茂真一先是陪他喝，后来见他喝得实在太多，只得又搬出“今天是小桑生日”这套说辞，想让他早点回去。

 

贺茂行知仿佛如梦方醒一般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：“对，今天是小桑的生日。我还没给他买礼物。走，我们去给小桑买礼物！”

 

说着，他不由分说地拉起贺茂行知，就要往居酒屋外走。仿佛还是和当年一样，想到什么，就强拉着人过去。

 

贺茂行知喝得太多，步伐也不太稳了，但是手劲倒是大。贺茂真一被他拽得踉跄几步，只得匆匆忙忙从钱包抽出几张大钞给老板娘，丢下一句“不用找了”，便跟着贺茂行知出了居酒屋。

 

他们从居酒屋出来的时候，已经差不多快是深夜了。两人在街上转了一圈，除了一些24小时便利店，几乎就没有还开着的店面了。

 

“真一，找到了！”贺茂行知忽用一种发现了宝藏的语气去喊贺茂真一。

 

贺茂真一闻声望去，看见他手指向的地方是一家精品店。这家店倒是还亮着灯。然而下一瞬，他看见店主灭了灯，打着哈欠走出来，看起来是要给店面落锁了。

 

不过贺茂行知硬是在店主落锁之前冲了进去。

 

店主吓了一跳，贺茂真一只得替他连连向店主道歉。

 

店主看起来倒不是很介意，打着哈欠给他们开着灯，自己坐回了柜台后面。

 

这家店面积倒不是很大，但里面的商品倒着实不少。贺茂真一环视一圈，有些发愁。毕竟他也不太清楚现在的小孩子喜欢什么。当年他们喜欢过的东西，在现在的小孩子看来，一定已经过时了。

 

贺茂真一正想问问店主有没有什么推荐，却忽见贺茂行知望着一栏橱架，便走不动路了。贺茂真一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，却见那栏橱架上摆着一整栏的袖珍玩具熊。

 

贺茂真一犹豫地问道：“小桑是男孩子，会喜欢玩具熊吗？”

 

贺茂行知却一直看着玩具熊，不知想起了什么，怔怔地说道：“我曾经见过一个小女孩，她就抱着这样的玩具熊。让人觉得，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竟然失去了父母，真是可怜啊。”

 

贺茂真一随口问道：“是在你们医院的儿科遇见的吗？”

 

“不，不是……”仿佛因为酒精上头而头痛，贺茂行知揉了揉太阳穴，“她很狡猾，差点把我骗过去了。”

 

顿了一会，又道：“但我又觉得她真的很可怜，就装过什么都没有发现，放过了她。”

 

大概是个难缠的孩子吧。贺茂真一心道。不是常有这样的事情吗？有的孩子为了博取成年人的关注，有时候会做一些很过分的事情。

 

贺茂真一猜测，那个女孩大概是真的很可怜，但又真的做了些很过分的事情，不过最终贺茂行知应该是放过她了。

 

“那她叫什么啊？”贺茂真一随口问道。

 

“……镜。”贺茂行知答道，“她叫镜。”

 

说着，贺茂行知忽地自那货架上拿起一个玩具熊，跑到店家面前：“就买这个！”

 

店家替他将玩具熊包装好，说道：“盛惠1500日圆。”

 

不过事实证明，你不能指望一个醉鬼来付账。贺茂行知今天没带现金，但到是带了信用卡，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的支付密码了。

 

贺茂真一叹口气，只得打开自己的钱包，抽出现金来给他付账。贺茂真一则抱着那袖珍小熊，待他付完账，忽地一脸严肃地盯着他：“这件事，你要保密。”

 

贺茂真一心道自己给儿子买的礼物由他这个堂叔来付钱，确实够丢脸的，于是点点头，道：“放心放心，我一定保密。”

 

贺茂行知又强调道：“谁都不能说。”

 

贺茂真一再一点头：“好好好，谁都不说。”

 

“你保证。”

 

“……我保证。”

 

贺茂真一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保密之后，贺茂行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，大步走出了精品店。

 

然后，蹲在了路边。

 

贺茂真一叹口气，陪他在路边待了半天，终于看见一辆出租车开过来。贺茂真一忙招手让出租车停下，半拽半哄地拉着贺茂行知上了出租车。

 

贺茂行知仿佛也是醉极了，一上出租车便睡了过去。贺茂真一知道他现在的住址，便让出租车师傅先送他回家。

 

到了地方，是一间公寓楼。贺茂真一摇下车窗伸出去看了眼贺茂行知家所在的楼层，却见他家还亮着灯，心道小桑不会还在等着吧。

 

这么想着，贺茂真一忙将贺茂行知推醒。大概是睡了一觉，贺茂行知看起来清醒了很多，甚至拒绝了贺茂真一送他上楼的提议。

 

只是在关上车门前，贺茂行知忽对车内的贺茂真一说道：“我今天好像说了很多话。你还是将这些忘掉吧。”

 

贺茂真一心道，估计他是觉得丢脸。为了好友的脸面，他点了点头。

 

贺茂行知这才转身离去。

 

贺茂真一没有立刻让出租车离开此处，而是一直目送着贺茂行知进了公寓楼。也正是在望着他的背影一步步远去的时候，贺茂真一听见了他几乎要被风刮走的，极轻的呢喃声：

 

“我已经不可能再成为阴阳师，但如果还有这样的一次机会……”

 

这是贺茂真一最后一次见他。

 

在那之后，贺茂真一一直想找个时间同他好好聊聊，可是他们都不再是随心所欲的少年了，各自在各自的道路上奔忙着。等真正见到下一面时，看见的便是他失足坠崖的尸体了。

 

他当然也调查过这件事，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着：这不过是场单纯的、可悲的意外。

 

但很显然，小桑并没有放下这件事，甚至带着他的朋友过来调查。

 

他并不觉得小桑能查出什么，但他也不打算阻止。因为人啊，当面对这些放不下的事情时，如果不竭尽全力做些什么的话，内心是永远不会获得安定的。

 

就连他自己，也常常悔恨，如果知道那就是他们此生最后一面的话，他为什么不多说一些，为什么不多做一些。

 

讲到这里，关于贺茂行知的故事总算是彻底说完了。贺茂行知杯中的茶水也见了底。在场的其他人皆是陷入了沉默。

 

最后是贺茂扶桑最先打破了沉默的氛围。他忍不住问道：“父亲当年说他害死了锦户姐妹中的姐姐，究竟是怎么回事？”

 

贺茂真一摆摆手：“这件事我后来也调查过，这对锦户姐妹生来是连体婴，但是只有一个心脏。做了分离手术之后，只有一个能活下来。这件事情从头到尾，作为产科医师的行知，都是没有任何责任的。”

 

顿了下，补道：“只是单纯的不幸而已。”

 

又道：“可能他是为那个死去的婴儿难过吧。”

 

在开膛手案里，上杉暮也得知了锦户姐妹的事情。但当时，她并没有想到，给她们姐妹接生的医师竟然是贺茂行知。她隐约觉得整件事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，但她一时间又说不上来。

 

在思索许久都未能得出答案后，上杉暮决定暂且放下这个疑点。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，见时间还不算太晚，便提出想去贺茂行知当年住过的老宅调查。

 

贺茂真一便让贺茂扶桑领着她与八岐过去。

 

贺茂行知一开始是住在道场里的，后来不被允许再住下去之后，在学校上课的时间段里，他是住在学校宿舍的。寒暑假他则回家族拨给他的宅子里居住。

 

后来他在东京稳定下来了，便在市里租了间公寓。关于这间公寓，其实便是贺茂扶桑如今住的这间。是贺茂扶桑长大后，凭借着儿时的记忆，又找到这间公寓，将它租了过来。

 

但是过了这么多年，整栋公寓楼都被翻修过。在来这里之前，上杉暮也仔细地调查了他们父子曾经的居所，然而一无所获。

 

顺利成为医生的贺茂行知之后就很少回老宅来住了。不过在同雅子结婚后，反而逢年过节，还会带雅子过来住几天。

 

一直到雅子过世，贺茂行知就几乎再也没回过老宅。

 

不过跟着贺茂扶桑一路来到老宅，打开门后，倒没有上杉暮想象的那般尘灰飞扬。上杉暮正觉奇怪，找来一个山精鬼怪一问，原来是它们帮忙收拾的，说是贺茂真一拜托的。

 

它们说自己只是帮忙打扫，并没有动里面的东西。

 

不过里面也几乎没有什么东西了，只一些空家具。上杉暮三人调查许久，也并没有什么收获。最终贺茂扶桑见时间实在是太晚了，便邀请他们现在这里住一晚再说。

 

上杉暮和八岐自是没有反对。

 

这间老宅只有些空家具，自是不能住人。贺茂扶桑又带着他们回了贺茂真一他们住的地方。这么大的宅子，客房倒是不缺。正好他们回去的路上遇上了贺茂美雪。贺茂美雪热情地为八岐和上杉暮安排了住的地方，同时还告诉他们，后院那里有温泉，可以过去泡着解乏。

 

不过好在这里的温泉竟然还分为男汤和女汤，几人倒是不必在泡温泉一事上排队了。

 

女汤是建在一片山石间，泉水在其间冒着微微的热气。当整个身体浸没在里面，横斜的山石便会挡住不远处的屋子，一抬头可以看见夜色里的漫天星辰，仿佛真的是身处野外一般。

 

感觉热汤将周身环绕浸没，上杉暮难得地感受到了片刻的放松，还没待长出一口气，却忽见身前的温泉“咕嘟咕嘟”冒着水泡。

 

上杉暮神色一凛，即使是来泡温泉，她也带着童子切。如今这把斩妖的刀就放在离她不远处，她过去将它提在手里，然而下一瞬，却见刚才冒着水泡的地方钻出一个人来。

 

上杉暮一怔。只见从水面下钻出的这个人竟然是个头发花白又瘦削的老奶奶。不过看起来老奶奶精神矍铄，双目十分有神，只见她甩甩头发上湿漉漉的水珠，便狠狠瞪上杉暮一眼：“现在的小辈真是不懂事，上来就提着刀。”

 

上杉暮猛然想起之前与贺茂一家一同用餐时，贺茂美雪单独端了一份饭食出去。当时她便猜测，住在这里的还有一位贺茂家的家庭成员。如今看来，便是这位老奶奶了。

 

上杉暮颇有些尴尬地将童子切放了回去。

 

老奶奶接着瞪她：“啧，现在的小辈啊，可真是无礼得很。看见老人家，也不知道打声招呼。”

 

上杉暮只得更加尴尬地打了声招呼：“……您好，我叫上杉暮。”

 

老奶奶一下明白了：“今天来做客的客人？”

 

上杉暮点点头。

 

老奶奶想了下：“听美雪说，你们是过来查行知那孩子的事？”

 

“是的。”上杉暮忙问，“关于他，您知道些什么吗？任何事情都可以！”

 

老奶奶反而继续瞪着她：“我怎么可能知道。我跟他又不熟！”

 

又默了一瞬，忽道：“不过行知那孩子，确实可惜了。本来是个好苗子啊。”

 

说着老奶奶又忽然在温泉里凑近了上杉暮，来来回回、上上下下地打量她。老奶奶忽道：“刚才还没注意，不过看起来，你也是个不错的苗子啊。”

 

“呃，多谢。”和老奶奶离得太近，上杉暮感觉到颇为尴尬，不由得退了几步。

 

老奶奶又将目光移向了不远处的童子切，问道：“那是你的刀？”

 

上杉暮点点头。

 

“倒是一把好刀……”老奶奶嘀咕了一句，“不过还差了一点。”

 

上杉暮一怔：“差了什么？”

 

老奶奶没有立刻回答，走过去拿起了童子切，将这把长刀推出刀鞘，在漫天星光下审视着闪着寒芒的刀刃。然而甫一入手，童子切便不住地嗡鸣震颤。老奶奶左腕上套着个古旧的银镯，她用银镯敲了敲童子切的刀身，童子切又瞬间安静下来。

 

审视童子切片刻后，她又将这把刀刀放了回去。

 

“这把刀上有那么一丝的正气，似乎是被刀匠注入了他自己的意志，希望一个有义勇之心的人来驾驭它。”老奶奶说着，摇头叹道，“但这把刀的血腥气太重，从根本上来说，还是一把杀人刀。”

 

“杀戮之心能让一个人暂时变得强大，但是——还不够。”

 

上杉暮重复了她的话：“还不够？”

 

老奶奶道：“这世间的万物皆有其阴面和阳面，如果说杀戮的意志是阳面的话，那么就该有相对应的慈悲之心作为阴面。只有阴面与阳面俱备的人，才是真正的强者。而这把刀我只看见了阳面，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慈悲怜悯之心作为它的阴面，恐怕以后难逃折断的命运。”

 

上杉暮反问她：“可是刀剑这种东西，打造出来不就是为了杀戮的吗？”

 

老奶奶悠悠叹了口气：“所以这世上自鉴真禅师之后，再也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强者。”

 

上杉暮也是怔了一下：“为什么不是晴明公？”

 

鉴真禅师的故事她自然是耳熟能详。但在日本的土地上，恐怕还是晴明的知名度更高一些。而且晴明被誉为“古今第一阴阳师”，作为阴阳师大族的贺茂家，为什么不说安倍晴明是“真正意义上的强者”呢？

 

“这当然是因为……”老奶奶瞥她一眼，忽然道，“晴明姓安倍啊！再怎么样也是安倍一族的人！”

 

……哦。

 

说话间，老奶奶忽地走出温泉。然而就在她一步一步自热泉里走出来的时候，她身上起皱的皮肤忽然间变得光洁，一头华发瞬间漆黑如墨。再转过身来，哪里还见一张老人的脸，分明美艳无比，媚眼如丝。

 

竟然，竟然是个妖怪！

 

饶是上杉暮已经见识过了各种各样的妖怪，此刻也不由惊了一下。因为之前与她共浴的时候，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妖气！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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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镜，指路第86章，关于安倍森罗的过去与幻境……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_(:з」∠)_

有人在看的话，就，留个言？